在北海
原標題:在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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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ū)O婷
三角梅
三角梅
北方的冬日漫長且凜冽,花草凋零殆盡,一眼望去,滿眼干枯。倒是陽臺上養(yǎng)的那一盆三角梅,在春節(jié)前后綻放姿容,冬日的暖陽下一派生機勃勃之氣,讓人心里歡喜,郁結(jié)一掃而光。
我在北海老街也見到三角梅。
四月天里,海風拂過面頰,咸咸的濕氣里跳動著生命的歡樂。我從北海老街走過,滄桑的騎樓立在四月明媚的陽光下,一幢幢古老的身軀里仿佛住著輕盈跳躍的靈魂——或者,騎樓從未老去過。住在清澈寧靜的北海,它們怎舍得老去?
三角梅在騎樓角肆意開放,一大簇一大簇的,不管不顧地盛開如火。
見慣了北方春花一枝一枝地次第漸開,猛然間眼里涌進這盛放的三角梅,靈魂似乎被她震撼,噴薄而出一股生命的激情。從來都是“綠葉襯紅花”,可這三角梅卻是“春色三分,二分紅花,一分綠葉”。如重裝開幕的一出大戲,三角梅用她的嫵媚身姿向來來往往的世間人熱烈地謳歌生命的美好。蒼老的騎樓被她的熱情感染,重新煥發(fā)青春;樓底的商鋪被她感染,以躍躍之姿迎接穿梭人群;青白色的大地被她感染,和著頭頂驕陽,冒出春日的微熱;整座城市被她感染,咸咸的海風吹在人們臉上,吹去冬的陰冷,帶來生的希望。我走在珠海路,整個人都裹挾在古老卻年輕的老街靈魂里,沒來由地高興,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消失了一整個冬天的對生命和未來的希望又重回心間,生活又恢復了活力。
真好,如三角梅一般熱情的北海啊!
銀 灘
“西起冠頭嶺,東至大冠沙,由西區(qū)、東區(qū)和海域沙灘組成,東西綿延約24公里,海灘寬度在30-3000米之間,陸地面積12平方公里,總面積約38平方公里。”然而,銀灘有多美,單看上面這段說明文字是想象不出來的。
于是,我來到銀灘。走在綿軟的沙灘上。
海風掠過,在我耳邊留下一聲輕笑,飄飄離去。海浪一進一退,輕柔卻有力,只是來到腳下,怕驚擾了我似的,所有力氣都化作柔若無骨的水流,調(diào)皮地輕撫一下我疲憊的身軀,重又退回大海的懷抱。
那退入海里的浪花,帶走了我所有郁結(jié)不解的愁緒。
一腳踩下去,細軟的沙子頃刻間鉆進趾間的縫隙處。細沙一定是擠走了我的愁思煩緒后,才讓身心填滿她綿密細膩的情意,要么怎會那一瞬間心里陡然輕快起來,溫柔起來?
人少的時候來銀灘,偌大的沙灘上空無一人,遠方遼闊的大海無邊無際。晴日當空,天空的藍與大海的藍水晶球似的,包裹起無邊疆域,囊括了世間萬物。藍得透明的世界,萬物也晶瑩剔透。在這一望無際的藍色世界里,一切的黑無處容身,只得化作一縷輕煙,被海風裹挾著飄到海洋深處去了。
四月的銀灘,落日于莊嚴中顯出靜謐。晚歸的漁船歸港停泊,船下的浪花一跌一蕩,不歇地撩撥著疲勞的小船。一日將要結(jié)束,太陽漸漸沉入海底,萬物再次迎來夜的深沉。
地球上的生命,在海洋的懷抱里,每日就是如此反復不停地重演著生命輪回的典禮,直到某一日,我們迎來屬于自己的那場儀式。
愿那日,我的愁思煩緒被大海全部帶走,而自己,情愿化作銀灘上的一粒細沙、一朵浪花,永遠被大海溫柔以待。
潿洲島
火山口已經(jīng)沒入海水中,焦黑的石塊上紅色的“火山口”三個字提示人們,這是一座年輕的火山島。深沉的大海起起伏伏,日夜不息地辛勤塑造著這座年輕島嶼的物事風貌。大海的喜怒哀樂,最終都成了潿洲島的喜怒哀樂。
凌晨即起身,隨漁民出海。船愈行愈遠,漸漸地,除了海,不見一塊陸地。我這在內(nèi)陸常年生活的人不禁恐懼起來,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各種海上風暴的可怕場景,人似乎是被腳下一浪一浪的海水脅迫著往遠處駛?cè)ァ<t日在遠方的海天交接處緩緩抬升,剎那間,一躍而起,光芒萬丈。船至遠海,海鳥追隨左右,不時有飛魚出沒,陽光鋪滿整個海面,海浪逐漸平靜下來,乖乖地聽任陽光照拂。這一日收獲頗多,皮皮蝦新鮮無比,各種海魚也是活蹦亂跳。滿載海鮮,收網(wǎng)歸來,雙腳踏觸到陸地的一瞬,心里緊繃的那根弦陡然松開,臉上方敢露出收獲后喜悅的笑容。
再經(jīng)過媽祖廟時,我深深鞠躬,祈愿她保佑每一個出海的漁民都能順利歸家。
島上有座天主教堂,由珊瑚石建成的哥特式教堂矗立在盛塘村,掩映在綠影婆娑的芭蕉林和菠蘿蜜樹林中。羅馬式的尖塔高聳入云,是溝通世俗與天堂的橋梁。陽光透過五彩玻璃照進教堂,坐在禱告凳上,即便不向天主許下心愿,心里也會被這過濾后照在身上的陽光莫名感動。教堂外,陽光明媚地灑滿人間,鮮花在四月里如火如荼,芳草青青。明與暗,明媚與莊嚴,世俗與天堂,島上的人圍繞著這座珊瑚石建成的教堂,經(jīng)歷著人間的悲歡離合。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自己站在空無一人的教堂里,四周一片漆黑。五彩玻璃窗外,佛陀正瞇著眼睛向內(nèi)凝望。遠處,濤聲滾滾。突然,一陣鐘響,海浪撲向教堂,我一下子驚醒。凌晨三點。我打開窗戶,漆黑的夜幕下,同樣漆黑的大海,正平靜地潮來潮去。
這里,是潿洲島。
“星星”住在大海里
項鏈墜子上的珍珠是從北海帶回來的。
北海合浦產(chǎn)的珍珠,就是鼎鼎有名的南珠。故宮博物院現(xiàn)珍藏的珍珠,多為南珠。我從北海帶回來兩顆珠子,一顆墨綠復古,送了人;另一顆粉嫩圓潤,留下來自己隨身戴著。挑選珍珠時讓我煞費苦心——滿眼望去,每一顆珠子都細膩潤澤,皎潔艷麗,仿佛星星落入人間,那璀璨的光華讓人不知如何取舍。質(zhì)地最上乘的價格自然最高,擺在展柜,撐起了整個店鋪的臉面,顧客們大多望“珠”興嘆,過過眼癮;中等質(zhì)地的珍珠是店里的主打產(chǎn)品,駐足問價的人也最多。我在店里駐足半日,各個柜臺間來回穿梭,總算認定了這兩顆。綠珍珠圓潤飽滿,大方得體,顏色端莊,價格稍稍貴一些,送給長輩,不顯小家子氣,留給自己的珠子呈梨形狀,看起來嬌小俏皮,粉色的調(diào)子明快活潑,不顯俗艷,與銀色項鏈相得益彰。
這從北海帶回的粉色珍珠如今與我相伴不離,日子長了,她似乎也沾染了我的性情,與我同悲同喜。與其說“人因物生思”,不如說“物浸人悲喜”。心情郁結(jié)不快時,常常想再回到大海的身邊,靜靜地坐在沙灘上,放空自己,忘記一切,然而現(xiàn)實的拘束,總有使人不得成行的理由。這顆珍珠是我從北海帶回的一顆星,思念海的時候,有她陪伴,便如又重回大海的懷抱了。
曾經(jīng)夢想“仗劍走天涯”,豪情萬丈,然而時間對生活的侵蝕讓我漸漸意識到,所謂生命,最后都將化作一粒細沙,歸入大海。萬千細沙匯聚隱忍,才有了一顆顆璀璨的珍珠從海里奪目升起。星辰大海,都是一粒粒細沙成就的豐功偉業(yè)。珍珠,是住在海里的星星,是細沙的杰作,也是生命的奇跡。而北海這座城,每一天都平靜地上演著生命的奇跡。
北海的滄海桑田,正是由這每一個平凡日子的巨大洪流戮力而成。
(文中配圖均來自北海日報資料圖,版權(quán)歸原作者所有)
作者簡介
孫婷
美文雜志社編輯。
作品散見于《美文》《散文選刊》《延河》等
來源:北海日報 悅北海綜合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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