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天水與“天水湖”(下)
原標題:話說天水與“天水湖”(下)
張國藩
先有天水后有“天水湖”
天水是個神奇的名字,它能讓人引起無限遐想。
“天水”一名首見于《漢書·地理志》“天水郡”注引《秦州地志》,云:“郡前湖水冬夏無增減,因以名焉。”即天水郡得名于“郡前湖水”,可知這個“湖”在設郡前就叫“天水”,絕不是設郡當年起名或從別的什么地方移來。聯系通渭縣碧玉鎮李家坪新石器時代遺址和《漢書·地理志》“平襄縣”曰:“故襄戎邑”的記載,這個“湖” 最初由李家坪人發現,后由襄戎繼承并命名。他們依賴上天賜予的湖。
水繁衍生息,不斷壯大。也隨著秦國東進步伐一代代背井離鄉,但“天 水”這個帶有吉祥、圣潔寓意的地名卻一代代被傳了下來,并帶到了 別的地方,形成一個與“天水”同名的地理名稱。后來,漢武帝在“天 水”發源地設置新郡時,“天水”很自然成了新郡的名字。“漢天水郡” 遂成為甘肅歷史上所有“天水郡”的源頭。天水郡改漢陽郡后,平襄殘破,漢天水人再次遷徙、僑居,為紀念故地,將僑居地湖泊命名為“天水”是極有可能的。
“天水”的寓意無非是“上天之水”的意思,一為上天賜予的甜水;二為山上之水。古人以天、地、人為“三才”,人為天地間的媒介,腳踏地,頭頂天。襄戎為羌族部落,他們視頭頂之山為“天山”山上之水,就是天水。李家坪新石器時代遺址海拔 1670 米,上店子襄戎故城海拔 1600 米,天水水面海拔 1800 米以上,周圍山峰則更高,可謂是天上之水。
需要說明的是,新石器時代李家坪人并無“湖”的概念,把南山背后的“山水”稱為“天水”,符合上古中國北方少數民族對水命名的歷史事實。“湖”字出現后,襄戎以及后來的秦人、漢人仍一直沿用“天水”。把“天水”視為“湖”首現于《秦州地志》,將“天水”名為“天水湖”出自南宋慶元二年(1196 年)《妙勝院敕碑》,在史籍上“天水湖”首現于《大明一統志》。
妙勝院在禮縣紅河鎮草壩村,原先這里有湖水。據《妙勝院敕碑》 記:唐貞觀二十三年(649 年)敕賜額“昭玄院天水湖。至本朝太祖皇帝登位,于建隆元年(960 年)將昭玄院賜敕皇改妙勝院,天水湖改天水池。”可知唐初這里就出現了“天水湖”的名字。筆者以為,“天水湖”早在《秦州地志》面世的北魏就已經出現。當時史學界將“漢天水郡”“郡前有湖”當成了“晉天水郡”“郡前有湖”;進而將 “晉天水郡”“郡前有湖”錯位到了禮縣唐昭玄院附近的一個池塘, 將池塘命名為“天水湖”,北宋初更名為與實際相符的“天水池”。
在中國歷史上,地名錯位是常見的事,比如郡縣僑置、人民僑居,都有可能將原地名帶到新地。今酒泉市有許多僑居性質的村名,如安定村、靜寧村,總不能說在這些村子出土了帶有“安定”“靜寧”字樣的清代文物,就斷定安定、靜寧兩縣曾置酒泉。
由于在禮縣找到了“天水湖”,有些史學家便很自然地想到了《秦州地記》“郡前有湖”的描述。認為“漢武帝天水郡”初置禮縣紅河鎮草壩村,后因地震、山洪遷平襄。試問漢武帝開河西四郡、常年用兵匈奴,在絲綢之路隴西段中線運輸繁忙的情況下,卻在羌氐擾動的武都郡境內設天水郡是何用意?
正如甘肅省著名文史專家張克復先生指出的那樣:《妙勝院敕碑》立于北宋建隆元年(960 年),“漢天水郡設置于公元前 114 年(西漢元鼎三年)。兩個相差了整整一千余年。用一千余年后當地的碑文定 位一千多年前外地的建置及名稱,太荒謬了。西漢天水郡設置時,彼處屬武都郡地。試想,會把天水郡治放在武都郡地盤上嗎?絕不會!中國歷代建置沿革多變,名稱錯位的極多。后來天水郡沿革遷到今天 水后發生的事,與漢天水郡治也完全是兩碼事。”
明清時,地方史志除沿用南北朝以來的錯誤說法外,由于區劃變動的因素,更加鞏固了這一說法。明代,通渭、秦安均屬秦州,閉門關“七里天(甜)水”自然變成了“州南七里”。清代通渭屬鞏昌府,秦安屬直隸秦州,但除碧玉鎮、碧玉關(閉門關)不到 2 平方公里范 圍屬通渭外,周邊岳岔等百平方公里均屬秦安;既然“天水湖”在岳岔,自然屬秦州,那么“郡前有湖”之“郡”自然是天水郡,既然是天水郡,就是秦州無疑了。事實上,明清時代,通渭碧玉上店子是“漢天水郡”還是“后天水郡”,秦州方志學家是了然于心的,只是不承認罷了。這與 20 世紀秦安縣欲租借碧玉土地發展文旅的想法如出一轍。
所以,天水與“天水湖”是兩個完全不同地域、不同時間、且嚴重錯位的地名。漢天水郡得名于州南七里之天(甜)水,三國、晉以后的天水是對漢天水之名的借用。中國歷史上郡縣僑置、人民僑居的現象多次發生,決不可以將僑置、僑居之地視同原地。將禮縣出土北宋碑文中記載的“天水湖”定位“漢天水郡”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