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烏海》有感

人心是烏黑的海

——觀《烏海》

周六有幸觀看了黃軒主演的現實主義題材影片《烏海》。該片導演周子陽還有一部作品《老獸》，兩部影片都好看。

在《烏海》中，一個辭掉工作，抵押了房產和汽車的年輕人楊華做生意失敗，欠下巨額高利貸；禍不單行，他還被一起做生意的朋友欺騙、被老婆戴綠帽子，被岳父母瞧不起，仿佛這世上其他人都是混蛋，只有他自己一個是清白委屈的好人。在結婚紀念日，他駕車和妻子再次來到倆人當初定情的某風景區山頂上，跟妻子反復訴說的只是，“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個鬼樣子，沒想到跟他一起做生意的朋友竟是無恥混蛋，并要求妻子懇求岳父母再次幫他挽回敗局。”被妻子拒絕并羞辱后，他一氣之下開車把妻子撞下山崖，一切盡失的他最終報警，幸好妻子無甚大礙，而等待他的只會是若干年的監獄時光……

《烏海》講述的殘酷故事觸動人心，也讓我聯想到《肖申克的救贖》里的那位倒霉的銀行家安迪。他的老婆因跟人偷情意外被竊賊槍殺，而安迪則陰差陽錯以殺妻罪入獄服刑。剛開始在監獄服刑的若干年，他心里一度充滿憤怒和委屈，明明是妻子偷情的錯，是竊賊殺人的錯，怎么進監獄服刑、承擔惡果的反而是他呢？這世道天理何在？

漸漸的隨著時光流逝，有一天他終于醒悟到，原來自己并非之前設想的那樣道德清白無瑕——因為他只知一味沉溺工作、長期疏忽了照顧妻子，從而間接把妻子推向了情人、最終連累妻子意外遭人槍殺。當安迪清醒意識到自己的責任乃至罪錯的那一刻起，他也就走出了“心獄”，這也就是“肖申克的救贖”的真正涵義吧；至于后續外在行動的越獄成功、最終重獲身體自由，只是走出“心獄”的自然結果而已。

而《烏海》中那位把妻子撞下山崖的年輕人楊華，他在監獄服刑時會如何反思自己的人生呢？他是否仍會固執地認為一切都是他人的錯——是混蛋朋友不講信用，不把欠他的錢及時還給他，才把他逼上絕路；是混蛋妻子不忠于夫妻感情，背著他跟人偷情還致懷孕（其實是他的孩子），讓他們原本美好甜蜜的婚姻情感破裂；更是混蛋岳父母狗眼看人低，從他和他們女兒結婚的那一刻起，就看不起他，連婚房都是岳父母給買的，而他在岳父母眼里干脆就是吃軟飯的，就是圖的他們的錢。這一切不平腌臜之氣積郁內心，讓他怒火中燒、意氣難平。

而想想當初他和妻子剛結婚、感情正甜蜜的時候，他為了不讓岳父母和妻子一家小瞧自己，愣是把好好的工作辭掉，和朋友搭伙做生意，怎奈投資項目失敗，他沒有及時止損，而是背著妻子抵押了房產和汽車，還借下巨額高利貸，一步步越陷越深。到臨了只會腆著臉求妻子，讓岳父母再給他“擦屁股”……

當然，這位年輕人本性并不壞，相反他的心腸很軟很善良，他其實就是一個普通平凡并擁有正直良心的好人。而他唯一或說最大的缺點，就是無法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能吃幾兩干飯。而他為何拎不清自己的斤兩呢？本質上是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為自我人生承擔根本責任的清醒意識。他和妻子當年之所以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結婚成家、過上安穩幸福的小日子，其婚姻經濟基礎其實是岳父母建立起來的；而他敢于冒險辭職、下海做生意，說白了其資本投入還是來源于岳父母一家。這位小伙子沒有意識到他一系列的行動底氣都是來源于別人，而非立足于自身；如果他的生意僥幸成功，那么巨大成績和榮耀都是他的，他將在岳父母一家面前挺直腰桿做人；而今生意悲慘地失敗了，他卻只會空口說白話——“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并想要繼續讓岳父母一家替他承擔失敗后果。他當初做生意的魄力和意氣，此時跑哪里去了呢？

說白了，作為觀眾我感覺這位年輕人思想嚴重不成熟。說的過分一點，我覺得他就像“巨嬰”一樣，光想享受、光想好事、光想占生活的幸運和便宜，而一旦遭遇生活打擊和因自己行為結出苦果，就只會逃避責任、怨天尤人，覺得一切都是他人的罪錯，自己才是受盡委屈侮辱、可憐巴巴的好人。

在電影結局之外，如果后續他能夠在監獄服刑期間好好徹底反思自己，就像《肖申克的救贖》中的安迪一樣，清醒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責任與罪錯，認識到他虛榮自負、做事做人不腳踏實地的壞毛病；認識到他缺乏識人之明、輕信他人、把酒肉朋友當成知己及生意合伙人的罪錯；認識到他忽視、漠視妻子的情感需要，無意間把妻子推給情人的罪錯……如果他能夠徹底反思自己，走出怨天尤人的“心獄”，等到刑滿出獄的那一天，鼓起勇氣、腳踏實地重新開始新生活，也可能會實現“烏海的救贖”。

最后再說一點，我感覺《烏海》片中那些農村老人在沙漠空地上練瑜伽的鏡頭，可能是導演所要傳達的一種人生隱喻。如你所知，瑜伽通過對身體姿態的完美控制，象征著人對自我內心和欲望的管控與駕馭；而非像片中那位年輕人楊華，無意識地讓外在金錢成功欲望凌駕自我內心之上，虛榮自負、好高騖遠、逞強任能、逃避責任，最終人財兩失、一敗涂地、身陷囹圄、迷茫悔恨，可謂咎由自取，活該！

人心是不是烏海的海，完全取決于我們每個人自己。對自我缺乏清醒覺知與客觀認識，一味沉溺外在欲望、怨天尤人之心，才是烏黑的海。你的心一旦成為“烏海”，照見他人及外境，則無一個好人、無一處凈土，均為無窮無盡、荒謬冰冷的黑暗海水。